拓荒者的梦想之城和铁路墓场
出于对《情书》的迷恋,小樽成为我这次日本之旅最渴望来到的目的地。从钢筋水泥丛林东京飞往雪城札幌,再乘坐火车JR线,沿着蜿蜒的海岸线前行,路过名字富有诗意的小站,琴拟、手稻、稻穗、发寒、星置、星见、钱函、朝里,最后到达小樽。还记得博子在手腕上写下藤井树年少时的家庭住址:小樽市钱函二丁目二四番地。终于,可以去追寻那封来自天国的情书。
出了火车站,眼前的小樽,就像一座空城,宁静地让人窒息,稀少的行人车辆、欧洲风格的低层石头楼房、干净的街道和苍茫的远山,同电影一样充满怀旧情愫。从十九世纪后期的明治时代,小樽就以天然良港的优势成为北海道的商业中心,效仿美国西部拓荒者的日本冒险家将这里建造成带有异国情调的浪漫乐园,其最为繁华的色内区因此被称为“北方的华尔街”。
从JR南小樽站出发,沿着站前的“中央通”向海边走,会看到一条搭有天棚的“都通商店街”,绕到街后,一条覆盖着杂草,主路被切断的废弃铁轨吸引了我。在不远的地方,立着一块铁牌,上面写着“旧手宫线”,原来这里就是小樽有名的旧手宫线遗址。已有100余年历史的“旧手宫线”是北海道最古老的铁路,由美国人兴建于明治13年(1880年),用来方便小樽和札幌两地的物资运输。“旧手宫线”废弃于1985年,从JR南小樽站至小樽市千宫—丁目间的路段已成为小樽有名的散步线路之一。尽管结束了历史使命,铁轨还是被当做纪念地标保留下来,以另一种价值继续存在着。
离纪念馆不远处就是小樽的标志性景点——小樽运河,大正12年(1923年)为解决粮食和蔬菜运输问题而开凿的小樽运河其实用意义早已荡然无存,但它记录着小樽淡淡的伤逝,依旧静静地流淌在城中,像法国的塞纳河一样为这座早已远离了尘世的小城增添浪漫的色彩。为了保持小樽的怀旧情怀,运河两岸不用电灯,取而代之的是数百盏挺着圆圆肚子的瓦斯路灯。到了黄昏,便释放无比能量,照亮港湾停泊着的袖珍货轮和运河两岸被改造成商铺和咖啡馆的石砌仓库群,为小樽勾勒下最浪漫迷人的景致。
玻璃之城和海鲜料理
小樽中部偏东的堺町路被称为浪漫之街,林立着数不尽的玻璃工艺品馆。一百多年前,来自英伦和威尼斯的玻璃商人用成本低廉的“玻璃珍宝”在这里赚取了巨大财富,同时也将精湛的玻璃制造技术留给了小樽。随着20世纪50年代鲱鱼捕捞业的衰落和玻璃浮标需求量的锐减,原本生产浮标的玻璃作坊开始转向玻璃工艺品的制造。在堺町路的街角就有一家名为小樽浪漫馆的玻璃工艺品店,华丽的玻璃吊灯,晶莹剔透的玻璃饰品,眼花缭乱间仿佛从时空穿梭机跌落进一座绚烂夺目的中世纪贵族豪邸。如果想要深入了解玻璃工艺品的吹空技法,那就要去先进的北一硝子(硝子的日文读音为Garasu,就是玻璃的意思)工房三号馆,这里不但能看到玻璃制作工艺,更有上千种精致的玻璃制品任由挑选,当然,价格不菲。北一硝子创立于1901年,是北海道最有历史的玻璃工坊。北一硝子的主人浅原健藏是小樽运河市民保护运动的积极参与者。20年前,他将一座废弃的旧仓库略做改造,一部分用做咖啡馆,另一部分用做玻璃工艺品展示厅。别具一格的咖啡馆全部由煤油灯照明,凳子也是由废弃的木头酒樽改制而成。浅原的做法让其他仓库主人纷纷效仿,不仅形成了小樽的一大特色,还成功阻止了政府对仓库的拆除和对运河的填埋。当然,如果你认为堺町路只有玻璃制品,那就大错特错了。除了玻璃制品,这条街还拥有许多其他有趣的小店,比如专门定制木刻工艺品的“三兄弟的店”,虽然没能看到“四姐妹”居酒屋,但能与三兄弟合影也是荣幸之极。
小樽的夜晚过于恬静伤感,最美好的莫过于漫步到仓库一番街旁的美食小巷,感受那里的小樽美食。小巷不大却挤满密密麻麻的小饭馆,抬头看着天空挂满红白相间的日式灯笼,仿佛置身于四百年前的江户时代。随便走进一家饭馆都不会让你失望,日本的饭馆很小,通常只能容纳六、七人。招待、大厨、收银统统由两人搞定,我进入的这家小馆没有菜单,主菜以手写的方式贴在墙上,小菜则写在木牌上挂在头顶的位置。小樽的鲑鱼子饭,比其他城市的配料更加考究和丰富,价格也更加公道。香甜的米饭上是一大颗一大颗红珍珠般的鲑鱼子,外加几片生鱼片,上冷下热,再配上新鲜的紫苏叶和香脆的干海带丝,绝对是入口即化。这时候再要上一瓶“鬼”酒,一口下去,清新通透,怎一个爽字了得。
小樽的美食多种多样,除了北海道寿司、牛排、香肠、蔬菜外,还有质量上乘的帝王蟹、海胆、赤贝和各种叫不上名称的巨大贝类,口味新鲜,生食没有一丝腥味。
寻找藤井树和童话之家
此刻,我正推着自行车,就像藤井树每天推着自行车回家一样,城西的手宫公园樱花还未开,回头是一条长长的下坡,记得就在这里,少年藤井树骑车冲下山坡给少女藤井树头上套上纸袋,那份不知如何表达的爱意最终还是被不知所措的男孩演变成恶作剧,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带着记忆里那些挥之不去的片段开始小樽的寻找之旅,才发现到处都是《情书》的踪迹。“你好吗?我很好”——藤井树收,一封简短的信,一封寄往天国的信,《情书》中感人的故事就此展开。身处电影中的城市,我惊喜地发现每家每户都有一个红色信箱,原来这种古老、充满情感的沟通方式还在小樽得以延续。很想写一封信,寄往钱函二丁目二四番地,那个天国的地址。色内的十字路口,比所有繁华的路口都要安宁,渡边
和藤井树在这里擦肩而过。旧日本游船小樽支店的图书馆,藤井树与同事讨论古怪来信。把单车停在一边,爬上“水天宫”的大上坡,两旁的住宅寂静,与下面繁华的闹市完全两个不同的世界,山顶矗立着一座神社,中间放着一个神秘的黑边木箱,上面的金锁闪闪发光。神社的反方向,就是小樽眺望点,抬眼望去,整座港口尽收眼底,初春的海水发着灰蓝色的光泽,跟这座城一样。
偶遇俄罗斯醉汉
掉头穿过小樽仓库一番街,来到港口。这里满是废弃的仓库,绿色的墙壁与蓝色的大门给人宁静的感觉,大门上的数字和斑驳的锈渍诉说着无尽的沧桑。这里还是海鸥的天堂,成群的海鸥在此歇息觅食,东张西望的十分悠闲,其中不时夹杂着几只聒噪的乌鸦,凑成港口跃动的旋律。夕阳西下的时候,我正在港口拍照,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是一位欧洲模样的年轻人,推着单车,车筐里装着很多食品,像是刚买完菜路过此地,他指着自己用口音很重的英语说着“Russia!Russia!”示意是俄罗斯人,闻到他满身酒气,我才意识到这哥们喝多了。他扶正单车,又指着我的相机说“Photo,Photo !”,我不知他是要我给他拍照还是要求合影,尴尬之余,我按下快门,他也慌乱的摆了几个pose,看到照片后连连说”Ok,Ok !”没多久,他的另一个朋友走来,是个壮汉,也要求我给他们留影,并暧昧地搂在一起。
小樽的“樽”在日文中有“木桶”之意,这个木桶装满依恋,我留下一些,带走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