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组作品选自叶锦添的《寂静·幻象》的展览。这组作品让更多人看到了叶锦添对于摄影的理解,乍看上去,这组作品与他为人熟知的美术指导风格大不相同,一种极尽美丽,一种隐晦深沉。但叶锦添说,摄影作品反映的是他内心对生活的关注和理解,内心的寂寞、追求都在其中。
摄影少年 哥哥爸爸站起来
如果一位星座大仙来观察,也许会轻易得出“叶锦添是处女座”这样的结论。沉迷于细节,完美主义倾向,是他所有作品中不可或缺的气质。作为一名充满活力,喜欢新奇的射手座选手,叶锦添不可谓隐藏得不深。
最初对摄影感兴趣, 他说,“是在青春期”。那时哥哥已经是个摄影师,有自己的影楼,“很酷,想抢他的风头嘛”。于是开始照相机生涯,最初的创作也是从记录开始,“和拍纪录片、画素描一样”,叶锦添十几岁的时候开始拍摄街景,“拍了许多胶片”。 中学时期他便成为活跃的摄影师,然后“开始拍人物”。“以人为主体是美妙的,以静止的影像实现瞬间凝固,“为时间涂上香料,使其免于自身的腐朽”。当然回溯到那个时代,还只是为了抢哥哥的风头,叶锦添神往着回忆着,当时“很多人慕名而来,引起了班级里的摄影热潮”。
叶锦添说,平生第一部照相机是由外公送给哥哥,哥哥又转送给他的,后来丢失在香港巴士上。那年他12岁。他第一张拿奖的照片拍的是一面墙,很多树,公园的红色木椅和绿色木椅。关于相机,他说“然后,又有了新的”。并非不遗憾,但脚步诚然很快。由山水画到摄影,“一念之差”,他说自己现在的境界是“看不到相机”。这一句,刚刚唤起“拔刀四顾心茫然”的玄妙场景,叶锦添却又吃吃地笑起来,杀了个回马枪:“可是胶片才美丽啊,暗房让人着迷”。
关于胶片,他洋洋自得地说自己能“把烂胶片洗得很好看”,摆出一副献宝又陶醉的样子,说“刚从英国带回一种皱皱的相纸,好好看,好好看啊。”
“底片是作品,胶片不是。”叶锦添这样说,“相信实体,胶片中的物体是活的。”说到喜欢的摄影师,他掏出笔刷刷地写下一堆大师的名单,一本正经地说“年轻人要加强学习”。然后又一本正经地讲起他自己最欣赏的摄影师,那是他在纽约拍戏时的一个朋友,长发到腰的男人,拿一部优秀的哈苏满街游走,见到合意的人,冲上去就拍。“我跟他说,有人会打你,他说,是啊。我问那你怎麽办?他说,把相机丢过去回击”。事实上,他也确实用相机当锤子“修理出了问题的三脚架”。
“这种人一定拍得好,因为他单纯,又有侵略性。” 叶锦添说,这样的摄影师太少了。
一切都是活的 照相机里的禅宗公案
《寂静·幻象》中反复出现的公园长椅构图新奇诡谲,叶锦添说,那是一种“有默契的意外”,这种一般人拍不出来的、奇怪的画面让他着迷。与经过他手的层层布料一样,最终的走向也是“从意念出发。感觉确立后,调整其他”。但有些“一千分之一的瞬间”,在现实之外忽然成为现实,变成公案,那就是摄影的特殊魅力。
譬如恰好遇到的一只狗,又譬如在寻找废弃炮台的途中,来到山上,海边,瞬间一转头,忽然看到偏僻山谷里走来几百头牛,“整个房间一样大的牛”。牛缓缓地走向墙的方向,“我们都疯了,在悬崖上一阵拍,完全忘了危险”。
于是狂喜,于是有了《寂静·幻象》中牛走向墙的情景,于是有了地平线上小牛的剪影。
这过程中的一瞬间便是机缘。叶锦添说,在那个时刻他会感觉他的存在与胶片的存在达到一个“漂亮的、平衡的交接点”,忽然跳出现有的框框,进入另一个领域,到达由意念造成的经验。从这个层面来说,“文字与摄影相通”。
文字赋予的力量使得意象可行,使文本走入丰沛的细节, 最终走入抽象层次。而摄影,则是“通过胶片得到诗意,产生情感,唤起想象,实现俯视的交流”。
在叶锦添的摄影作品集《流白》里,不仅有我们熟悉的男女明星,也有旅途中萍水相逢的路人,甚至简单普通的窗子与蓝天白云。 那些人物自然流露的表情和景象近乎超现实般的在世感,使得这些家常又家常的光与影柔媚而细腻,其中却有众生平等,众生在言说般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