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源于唐古拉山脉格拉丹冬雪山的金沙江,古时称为丽水,后因沿江百姓从江中淘出金沙,故又称其为“金沙江”。从四川省金阳县到雷波县这段江水,与青藏高原汹涌澎湃的上游完全不同,金沙江到了这里变得格外温顺平静,从高处望去,平坦的江面仿佛一条漂浮的黄丝带缠绕在群山之间。这就是我生于斯,养于斯的金沙江。2005年,我们又一次踏上了这片故土。

千百年来,金沙江养育了江边的生灵,也承载了我无尽的记忆。照片中江上的索桥,是七十年代后才由政府出资修建,正可谓“一桥飞跨南北,天堑变通途”。以前这里只有溜索,一条铁索横贯南北,过往行人全靠滑轮过江。还记得孩提时孱弱的我,禁不住长兄的激将,鼓起勇气绑上滑轮,脚下是滔滔江水,耳边是嚯嚯风声,闭上眼呼啸而过,过者无事,看者惊心。如今,走在这稳稳的索桥上,虽然无须担惊受怕,但从此再没了轮滑过江,心里却隐隐失落了许多。

江边的水洼矗立着众多的磐石,少年时我对它们并无好感。一次随朋友顺江炸鱼,在江中数投不中,片甲未获。后游弋到水洼处,料想这里水静,必有鱼群,谁知力度过猛,着弹点离石壁太近,爆炸后震塌的石块险些把我们的渔船砸沉。多年 后再看着这些静静沉睡着的磐石,心中却充满了亲切,年少时的无知与怨恨早已随大江东流而去。

嶙峋的白石滩,是旧时郊游的好去处,记录着我们青春年少时的欢歌笑语。白石滩也是金沙江边的一大奇景,这里的石头造型各异,有的壁立千仞,刚劲敦实;有的精巧别致,白洁滑润;有的千奇百怪,晶莹多姿。有的像珊瑚,有的像人形,有的像家畜,虽历经多年的风吹水蚀,依旧风采奕奕。然而,随着下游白鹤滩、溪洛渡等大型水电站的建设,白石滩即将沉入江底,永远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
 


 

这里没有壶口般滚滚的波涛,没有三峡般壮丽的奇峰,没有钱塘般磅礴的江潮……但是,当我多年后再一次面对这平实的大江、这沉稳的磐石,心中不由得产生强烈的拍摄冲动,企图用光影去记录和保存它们。在我眼中,这古老而平凡的江与石,似乎已然幻化为生活,幻化为历史。历经沧桑的金沙江,仿佛默默地告诉世人: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