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是从新闻摄影记者开始你的职业生涯的?

答:我从考虑过自己究竟是一个新闻摄影记者、摄影家还是艺术家。我很自由地在各个领域表达需要的摄影观念。摄影有时候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语言,我可以用不同的方式讲述。

问:但是你现在更以为自己是一个艺术家。

答:如果人们以为我的作品是艺术的,优秀就是将新闻摄影和艺术结合在一起。从总体上说,我只是一个目击我们时代的摄影家,捕捉我们社会和人性的变化。我是想通过一些细小的但是闪光的细节,为生活提供一份更为个人化的版本。经过我的心灵的过滤,我的思考,许多艺术家都给了我不同的灵感,其中对我最有影响的就是委拉斯凯兹和巴肯。

委拉斯凯兹是一位传说中的肖像画家,几乎也是一个新闻记者。他留下了他那个时代最有价值的痕迹,实际上是在寻找他那个时代的灵魂。他的肖像并非仅仅是绘画,如果你凝视他所画的人,你会发现他们的精神依然活着,真的让人坐立不安!卡拉瓦乔和米开朗琪罗同样目击了他们所处的复杂的时代。每一个艺术家都试图揭示他们的时代特征。沃霍尔、巴斯奎特,当然还有毕加索……《格尔尼卡》在你面前不再是一幅画,你可以听到无辜的人在炸弹中的惊叫。

那就是当代艺术不够丰富的原因所在,主要是所传递的信息模糊不清,无法让人分享,因此让人感到厌烦。所有这类艺术家都只是关注自己本身,让整个世界来看他们是如何的聪明……真的令人可怜。艺术不必弄得如此复杂,或者让人费解。当我在拍摄摄影家的照片时,我要看透他们,也让他们看透我。我渴望得到可以分享的东西,通过复制现实而得到幻觉。

问:“摄影家”系列仿佛是一种个人化的探索……

答:我一直被摄影的关联和结果所迷恋,作为一种实际上凝固时间的摄影,可以和上帝挑战。这样一种具有魔术般的手段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将人物和场景在时间上凝固下来。“摄影家”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主题,带有冒险的性质。在整个面对摄影家的过程中,我如同通过镜面看到了自己,这是非常令人不安的。大多数的摄影家都是朋友,一些比较有名,所有的拍摄都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在不同的专业环境。他们中的所有人都将其生命的一部分献身于摄影,我都会在不同的层面上问及他们在拍摄照片时的责任心。

问:你论及的是什么样的责任心?他们都是不同的类型,新闻摄影、时装摄影或者广告摄影等等。

答:不管是什么样的摄影家,甚至是业余的还是专业的,不管是拍摄一张笑脸还是伊拉克战争,每一个人在拍摄照片时都是有责任心的!留住时间,凝固人类的状态不会是轻率的行动。使用照相机的捕捉过程不会是相同的,现实一直是在变化的,而照片所保留的可能会是永恒……那就是照片的魔力所在,如罗兰·巴特所说:创造短暂的死亡,让瞬间永恒。我这里所说的责任心,就是一个人生活时代的目击,对单一的瞬间的目击,最终创造一个“活着的过去”。不管是拉蒂格还是卡帕,都是这样告诉我们的。

就“摄影家”系列而言,我和妻子凯若琳一起旅行,从日本到巴西,从纽约到洛杉矶,从夏威夷到冰岛……大多数我们联系的摄影家都接受了我们的采访。有一些人不理解我们的询问。有的人甚至表现出一种难以理解的姿态。比如詹姆斯·纳特威非常愤怒。他问我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因为我们一起拍摄过黎巴嫩战争,有过35年的理解空间。我告诉他只是想得到这一类回应,在这一点上他完全理解了。和这些摄影家的联系是一次真实之旅。我们花上许多时间在一起,享受到许多温情、智慧和人类的友谊。凯若琳负责提问,在所有人中间她只是提出问题而已。与此同时,我需要在对立面拍摄肖像。我在事先没有什么先入为主的想法。我希望拍摄是凭借直觉,尽可能自然。绝大部分的拍摄每一个人就是简单地在我面前,我只是捕捉他们的凝视,就如比德·林德伯格的肖像所展现的。

问:在完成这本书的时候,你是如何最终选定这些作品的?

答:在这本书中,有些幅照片一直取决不定。如果不是这一主题,也就没有理由将其放在一起观看。这里面有新闻摄影记者,有战争摄影师,有名人和时装摄影家,甚至还有无固定职业的摄影师,如隆·盖勒拉,曾经在他的时代拍摄过杰奎琳·肯尼迪。还有一位很精彩的摄影家,罗曼·奥帕卡,他每一天都拍摄一幅自拍像,穿同样的衬衫,脖子上是同样的项链,使用同样的光源,同一台照相机,同样的构图……至今已有40多年。他代表了每一位摄影家的梦:每一幅单张照片的摄影家。他的照片从一开始很暗的画面,逐渐变得明亮,一直到完全白色。他的照片是被称之为“从一到无穷大”系列的一部分。罗曼真的是米开朗琪罗的再生。

问:这样说你已经创造了一个完整的作品?

答:这是一个全球性的作品,远不止每一位摄影家最精彩的展示,而且是一次最为简化的过程。一边是文字,一边是画面。我无法确认如何将其关联,主要取决于我和凯若琳的不断完成的过程中。画册中包括摄影家自己的作品,比如艾略特·厄韦特的作品。许多人都对他拍摄的狗的照片很熟悉,但是对他却知之甚少。于是我也展示了他的一些作品。这次旅行让我感到最为惊讶的是,世界上的大多数摄影家相互之间都很少了解。然而当年委拉斯凯兹曾经花了两年时间到罗马和意大利的其他地方旅行,和其他画家交流,寻找灵感甚至挑战。如今每一个人都躲在自己的角落里,通过电视了解这个世界。然而我不,我喜欢和大卫·拉查佩尔在夏威夷度过一个星期。我也喜欢让皮雷和吉尔在我的工作室里接吻。我喜欢分享这些瞬间。我喜欢在寒冷的冰岛和拉格纳在一起,或者在康奈岛和玛丽·艾伦·马克挽着手散步。我们是森林中的所有的树!

问:你从画家的作品中活的灵感,是否也从摄影家的作品中得到……

答:在我的摄影作品中,这样的关联是显而易见的。谁又能说从来不从别人的作品中汲取灵感?对我来说,摄影家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传统来源。而我的这一拍摄主题最大的好处就是让我有机会接触如此多的杰出的艺术家,以便表示我的敬意,谢谢他们给了我那么多。

问:能告诉我将来的计划吗?

答:我们生活在一个巨大变革的时代,我试图找到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关联。从这一点上落实,我还是从最伟大的画家中汲取灵感,因为他们为世人所知。

问:你曾获得许多知名的奖项,但是却拒绝了其中的一部分……

答:是的。我获得过世界新闻摄影比赛(荷赛)的多个奖项(包括两个一等奖),还有其他等等。每一次让我吃惊,却又很沮丧。因为许多奖项对我来说实在是非常可笑的=,而且一无所是。老实告诉你吧,我曾经烧毁了其中的一项……是谁颁发了这些奖?是谁又能评判他人的作品?名人是很危险的。一些我很看重的奖项,却从未得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