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如果你在第五大道 和57街路口的四角看到一个身穿蓝色老布衣服,好像仓库保管员一样的老头骑在自行车上时还不忘咔嚓一下,那么你这就是撞上了老Bill。他那件被时尚人士称为很时髦的蓝色老布衣服从劳防用品店买来的,价值$20,本是巴黎街道清洁人员制服,觉得又耐穿又够多口袋,他每半年去巴黎一次就补一下货,就连08年去巴黎接受法国艺术及文学勋章时,也穿那一件,下配哔叽色卡其裤。如果下雨,顶多外罩一件贴满黑色胶布的塑料破雨衣。
Bill的身世始终是个谜,对于一切讲究出身来历的纽约客,他身上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色彩,只知道他来自波士顿附近,从哈佛退学,先做帽子设计师,玛丽莲梦露,琼克劳馥特不时要到他的帽子作坊兜一圈,不过老头子嘟哝着说,我对她们不怎么感兴趣,她们不够时髦。六十年代美国女人渐渐不再戴帽子了,他开始转而为报纸撰写时尚专栏,拍照一开始只是为配合采访所作下的图像笔记,后来文字渐渐退出,图片成为主打。他住了50年的寓所在曼哈顿中城卡内基音乐厅楼上间小屋子,导演说服了三个月终于让他打开了家门,眼前所见的确如传说般的令人震惊:整个房间没有桌椅,每寸空间叠着铁皮的档案柜,内里装着他拍的所有照片的底片,档案柜上则是一叠叠的书,时刻等待着倾倒。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垫支在木板上,下面垫着塑料牛奶筐,几件衬衫挂在文件柜的把手上,这就是他的衣柜。屋里没有厨房,也没有卫生间,他说要这些多余的空间干吗?让你好有多两间房间打扫吗?他经济不富裕吗?可是他却拒绝了Detail杂志历年的稿费支票,因为这是一份有乐趣的兼职。他在采访中只说自己来自一个普通的爱尔兰天主教家庭,父亲性格开朗,母亲拘谨,他们不希望他进时尚界,害怕他过于迷恋那些女里女气的东西。“他们是害羞的人,”一边说,一边缓缓地从一个陈旧的纽约时报信封里拿出一粒保心丸塞进嘴里。
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冒牌货,不是什么摄影师,因为他自己懂得,相机只是工具,摄影是手段,而他真正要呈现的,只是过去半个世纪里,耐心地用胶片,将纽约的时尚和社会生活巧妙缝合在一起的那幅岁月风情卷轴画。那么,如果一定要冠名的话,姑且称他为一个纽约流行文化的人类学者。尽管,他对命名毫不在意。他相信有诚意的报道者应该是匿名和无形的。可不要对他说你是传奇或者Icon什么的,那只是为了满足我们叙述者的虚荣心而已。他只在电话里用带着浓重波士顿口音介绍自己说:嗨,我就是那个骑脚踏车的男人。
这部为他立传的纪录片,老比尔本人并没有看过,他参加了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首映式,当然主要目的也是拍照,接着就匆匆踩着自行车离开了,因为他当晚还有另两个场子需要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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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机只是工具,摄影是手段。我认为,这句话是比较重要的一句话,机器应该是不能代替人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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