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的柏林,现代化之后的大都会正适合年轻并且野心勃勃的年轻女孩闪耀。

犹太裔时尚摄影师Yva靠着自己的艺术天分和独树一帜的视觉表现能力抓住了机会,当然,这都是在法西斯主义带给她灭顶之灾前。当时的欧洲,激进先锋派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构成主义、新客观主义、包豪斯等流派都在现代文化中留下了深刻的一笔,也忠实的映射着一个工业化世界在前进过程中社会生活与经济变迁。

长达13年,Yva工作室都是魏玛共和国首都柏林最成功的摄影工作室之一,而Yva本人正是运营这个工作室的艺术家,她的拍摄方法影响了很多人,其中,摄影大师Helmut Newton 于1936-38期间在她的工作室做学徒。

1900年,Yva出生于并不非常富有的犹太人家庭,是9个孩子中最小的。父亲在她12岁去世,于是,Yva的母亲迫不得已为富人做帽子维持生计,早年的经历无疑让Yva有了一些女性独立的意识,也熏陶了她的时尚品味。25岁,经过简单的摄影培训,Yva搭上了反覆无常的艺术世界和当时蒸蒸日上的出版行业。

她也开了使用化名的先例, Yva本命Else Neulander-Simon。有人猜测,之所以使用化名也因为“Yva”是一个听起来更有利于商业的名字,在一片先生、小姐、夫人的称呼中,只有三个字母的化名听起来暗藏机锋,更异国风情,足以让她脱颖而出。

1925年,在她哥哥的旧公寓里,Yva工作室正式开始营业。受当时的新潮运动影响,Yva很快就试着探索摄影的边界,把视觉艺术家们的工作方法应用到摄影营业中,在没有ps的当时,她在胶片领域探索了多重曝光,这另她的作品变成介于纯艺术、摄影和平面设计之间的产物。由于她对这些技术的熟练应用,她也为自己赢得了艺术界的尊重。仅仅在工作室开张一年之后,Yva就在柏林画廊开了一场个展,有人把这些归功于她的商业头脑和个人魅力。

仿佛作为对她商业头脑的试炼,也仿佛是现代艺术品著作权归属纷争的先声。Yva与一直和她合作的艺术家Hajek-Halke打了场官司,Hajek-Halke私下对Yva的一张肖像进行了编辑,将两张照片拼接在一起,并让一个精致的“y”形状字母投影在她的脸上。这张照片最终被一个杂志社发表,但杂志社最终直接把收益和版权都交给了yva,Hajek-Halke一怒之下把yva告上法庭,但最后Hajek-Halke还是输了案子,怒气冲冲的终结了合作。

与这位合作伙伴的合作关系宣告终结后,Yva开始独立领导工作室,并向杂志行业大举进军。尽管那时候把艺术当招牌还卖不出照片,她也没有完全丢下自己的艺术抱负。她像其他现代艺术家一样,把大量卖出产品作为向大众传播艺术的手段。通过戏剧化的光影和干净利落的几何线条,她把自己的美学原理套用到商业作品中,并把那种现代派的美学带进了商业王国。

1930年之后,众多高端杂志开始争相刊登她的作品。这个时候,照片已经变得更容易拍,也更容易大量生产了,所以柏林也就突然冒出了成百上千的摄影工作室。不过,不管情况怎么变化,Yva 始终是领头羊,

男摄影师主导商业摄影领域的情况下,Yva的女性视角给了她一点优势。在社会变革的前排,作为女性,她用既不傲慢也不咄咄逼人的眼光温柔的注视镜头中的女性模特。她向读者展示了一片精致的繁华。“时髦但不失锋利。”对Yva颇有认识的学者Witkovsky评论。

二战之前,妇女回归家庭的呼声还没兴起,Yva在她短暂的职业生涯中用独特的美学,塑造了一个新的女权主义概念,不同于男性视角的理想女性形象,她呈现给我们的女性是多面而抽象的。出版社疯狂的爱上了Yva,张开双臂欢迎她那些又是实验,又是先锋的影像,并且还有出版社特别为她规划项目,比如,她的《你选出的500个女人》和《你选出的500个男人》系列。这里还要特别提到一个小趣闻,Yva本人选择在后一本书里扮演了一名男性,和其他三名模特一起被拍了下来。

1933年,德国国家社会党逐渐掌权,官方开始统计柏林的每一个犹太和外籍摄影师的信息。尽管Yva在德国的文化艺术界有一定影响,她还是被拖上了黑名单。朋友和家人都劝她移民,但因为她典型的一根筋个性,她拒绝了。

不只拒绝移民,她还把自己的工作室搬到了豪华公寓里,新工作室有14个带阳台的房间和一个华丽的不可思议的楼梯回廊,对时尚摄影来说确实是个完美的地方。这次搬迁后,她也终于结了婚,嫁给了一个名叫Alfred Simon的普通人,后者变成了Yva工作室的财务主管。

当柏林处于越来越大的压力之下,对犹太人的管控也越来越严,雅利安主义的呼声渐渐成型,Yva干脆把工作室的所有权签给了她的历史学家好朋友,坚持继续在幕后工作,不久之后,当时还年轻的Helmut Newton就加入了她的工作室。当时被父母送来的Helmut Newton还只有16岁,对Yva完全是敬畏的,她成了Helmut 的偶像。

著名的水晶之夜,Yva工作室因为处在楼房5层得以幸免,但非常不幸,这家工作室还是在新政权的控制下。1936年,一家德国著名的大型出版社被纳粹组织强行收购,这家出版社出版了如此之多的杂志,其中大部分都与Yva有紧密的合作。接下来,这家出版社改名“德意志出版社”,把所有犹太摄影师的名字从出版资料库抹掉,然后,在没征得同意的情况下就把这些摄影师的照片版权全部收归国有。

Yva和她的伙伴们也只能抵抗这么久了。1938年,Yva工作室正式关门。她的丈夫变成了一个清洁工,命运好像也和Yva开了个残忍的玩笑,她继续做了摄影师,只不过是在一家犹太医院里,作品是x光片。Yva的生活记录到这里就很少了,但从研究来看,她也尝试过离开德国。记录显示,她把几十个装满了底片的盒子送到了汉堡港,但这些底片都不幸的在空袭中被摧毁。之后,德国很快就不允许犹太人移民了。1

942年,Yva和她的丈夫被盖世太保抓获,被迫交出所有财产,并被驱逐至波兰的迈丹尼克集中营。专家猜测他们最终被杀害在集中营。

长期以来,yva很少被人提起,要提起最多是在研究性质的杂志上,或者是摄影大师Helmut Newton04年去世时悼念文里的一两行。她作品的不幸遗失是艺术界的重大损失,在欧洲新潮运动的大版图中,yva与众多艺术家互相影响,占据了独特的位置,但她又从没真正走进过任何一个能增加个人关注的流派,缺乏关注是最准确的形容。

然而,讲述她的故事,我们还是应该把舞台交给她本身。Yva作为摄影师,作为被迫害的犹太人,作为第一批加入市场大潮的独立女性,想必在艺术史里不该是Helmut Newton的附属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