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Eric 马麟 文/蒋瞰 编辑/丁艳萍 美编/Xubin
[alert type=white ] 早餐,比一天中的任何一顿饭都寄托了更多的感情,能够和你一起分享早餐的人,必然在你生命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我和美食家、大厨,在写着半部民国史的颐和公馆,以一顿笃悠悠的南京当地早餐开启一天。[/alert]
梧桐下公馆里,民国早餐新鲜出炉
清晨7点,推开罗莱夏朵(Relais&Chateaux)精品酒店联盟会员颐和公馆的大门,梧桐树叶在昨晚的秋雨中落了一地,有些已经是金黄色,有些尚为黄绿相间,有些在空中打了个后空翻,随风飘落下来。湿润的空气中含着露水,夹杂着桂花香,它们来自拐弯处的好几棵桂花树,突然想吃桂花鸭。
这是颐和公馆的早晨,青砖青瓦,素粉外墙,26幢民国时期的别墅将这一片区独立于千篇一律现代感的南京城之外,或者换句话说,那本就是老底子的南京。从18号刘嘉树故居修缮而成的公馆客房前往冬饮庐用早餐,一路青石板宽阔整洁,随处可见茂密的法国梧桐和雪松,夏荷收起花瓣,红枫迫不及待穿上染红衣,穿着盘扣上衣的服务员撑着油纸伞和我相向。
快到冬饮庐的时候,撞见我今天的eating with对象—南京美食圈里颇有名气的美食达人陈一多,海棠、合欢掩映下的橙黄色拉毛外墙,是他正在拍照的一景。在南京生活了30多年,他笑说颐和路历史文化街区还是第一次来。
冬饮庐的早餐中西结合、半自助式,既然和在地美食家一起用早餐,自然要用中餐来接地气,顺便听听他的点评。我们把菜单上的中式早餐各点了一份,包括南京老卤面、鸭血粉丝汤、三鲜馄饨、鸭油酥烧饼和精选点心篮。最后的点心篮不固定品种,根据时令以及当天的食材自由组合,有点像当日“空白菜单”,直到服务生打开笼屉才揭晓。那天,我们吃到的是蒸饺、菜肉包和糯米小排。
《南京市志》“饮食业”载:早在晋代,馅包就已上了宴席。五代之末,小吃制作已极为精美。齑可照面,馄饨汤可注砚,饼可映字,饭可打擦擦台,湿面可穿结带,饼可作劝盏,寒具嚼着惊动十里。有着祖上这样的标准,想来南京小吃坏不到哪里去。
复古卤面,鸭油烧饼,温情馄饨,就是这味儿!
陈一多喜欢吃面,早上来一碗面当早餐也是很多南京人的习惯,甚至有些面店只做早餐和中餐。老卤面和皮肚面是南京最有名的两种面条,因为一碗面,豪车司机和民工兄弟都能吃到一块。“很多人喜欢吃皮肚面,木耳、西红柿、香肠、青菜……吃的全是上面的浇头,至于面怎么样,似乎没人关心了。相比之下,老卤面就比较费事,熬制老卤的过程非常精细,也很复杂。但是说起来,老卤面历史悠久,至少是清末就有了。”眼前这碗老卤面,汤色黑亮,却很清透,面条细圆,丝丝分明,陈一多从自助调味小碟里夹起香菜,挑一筷面条。
“就是这味儿,呛,但不是生。”陈一多说。外地人吃不惯南京的面,说是没熟,很“呛”。但是不是生面,是能看出来的,面条中间带白点,嚼起来会粘牙,就是生面。不过南京的面确实有硬的感觉,除去面本身,下锅滚45秒钟就捞起是标准动作。“如果真的吃不惯,就在汤里多闷一会儿,面会软,但是不会糊。”陈一多边建议边喝汤。
“这老卤花了不少工夫吧?”陈一多笑问行政总厨Jacky。“两种汤勾兑出来的”,Jacky观望今天老卤面的品相,微微点头,“螺丝、鳝鱼骨、老鸭、老鸡、筒骨熬成的红汤,再勾兑清汤。”
“现在人很少花几十年熬卤了,但是卤的质量还是吃得出来的,不是很咸,毕竟颜色黑不是因为酱油,但很香。”我顺着陈一多的提示,舀了一口。香而不咸,也不觉得口干,便是好喝的汤。
南京人的早餐很讲究,标配是一干一湿,比如,这碗老卤面是带汤水的,配它的就是鸭油酥烧饼。说起来,鸭油酥烧饼还是大名鼎鼎的南京盐水鸭的衍生品—用的便是煮盐水鸭时生成的鸭油。过去鸭油是不被食用的,因为有鸭臊味,一般都被遗弃或做他用,但南京鸭油酥烧饼的产生,使得鸭油得以很好利用。这一点,一直住在城南的陈一多最有发言权。1949年前夫子庙贡院西街中部的邹家烧饼铺,上世纪60年代老门东秦淮区饮食公司下属的边营早点店,80年代中期瞻园路上的老邹烧饼店,每天只有排队才能买到烧饼。
南京的鸭油酥烧饼分成两大类:一是纯鸭油酥烧饼,另一是带馅的鸭油酥烧饼。在颐和公馆吃到的就是后者,皮黄壳脆,内软馅酥,一大口咬下去,是鸭油香混合着剁碎的五仁,再用面汤来中和,不觉得腻味或者口干。想来是世事变迁,生于60年代的大厨Jacky年轻时,占据早餐最多的就是不带馅儿的侉烧饼,把油条往里面一夹,用劲包住,绷得紧紧的,一个管饱,才能保证一上午的活儿。侉烧饼论斤称,一斤只有五六分钱,是当时大多数南京人的早点。想不到现在,每天为客人制作带馅儿的鸭油酥烧饼,无论是当地人,还是来到这里的外来客都很喜欢。
和鸭油酥烧饼一样,同为盐水鸭衍生品的,便是鸭血粉丝汤。虽然有人跳出来质疑过鸭血粉丝汤其实并不起源于南京,但无论如何,它都已经是南京的一张名片。
“鸭血粉丝汤,汤是关键,那些雪白的,千万不要相信它标榜的‘高汤’,百分百勾兑。”说起这个,陈一多像是一位打假斗士。眼前的这碗鸭血粉丝汤呈牙黄色,面上浮着一层鸭油。不出陈一多所料,就是用煮盐水鸭的汤做成。在颐和公馆的中餐菜单里,盐水鸭点击率一直很高,既本地化,又好吃,因此,原汁原味的鸭血粉丝汤也不是什么刻意为之的事。舀一块鸭血,好吃,陈一多点点头:“现在好多黑心商家拿猪血来充当鸭血,其实一吃就吃出来了,猪血软塌塌的,鸭血软中带脆。”褪去了夏日溽暑,在户外用餐,虽没有桂花鸭,但桂花香正好用来伴随鸭血粉丝汤。
接着,三鲜馄饨上桌了,紫菜和蛋皮吊起了馄饨的鲜香。陈一多写过一篇文章,《南京人,用生命在吃馄饨》,里面说,小时候住城南老巷,早晨被外婆叫醒,然后被子上铺上报纸,一勺一勺吃馄饨,吃完心满意足继续睡。“外婆从楼下的馄饨摊,用一个大把缸,把馄饨带上来,小小的馄饨,是南京本地的包法,皮子很薄很薄,在馄饨汤里面荡漾,馄饨汤下了猪油,浓浓的猪油香,好鲜好鲜,里面飘着一小团紫菜,还有不少虾皮和切得碎碎的榨菜末。小馄饨一口一个,吃得快了,外婆会说慢点慢点!”
有馄饨的早餐,对他来说,除了味觉上的满足,还是一种亲情的依赖。后来,他还记得7岁时第一次在碑亭巷吃带辣椒的馄饨,标准的南京包法,很大的皮子,一点点肉,馄饨汤有荤油,还有老卤,最让大家惊讶的是,小小一孩子,张口就说要加辣油。可能有过这样的童年经历,馄饨刚端上来的时候,陈一多下意识地往里面加辣油,冬天暖身,夏天祛湿。
理想的早餐,是细嚼慢咽,是好好说话
相比小摊小铺里的市井小吃,在颐和公馆冬饮庐的早餐平和安静,因为不赶时间,以便于食物和味蕾发生更有效的化学反应。因为鸭油酥烧饼和鸭血粉丝汤都用到了鸭油,我们自然而然聊到了食用油的健康。陈一多说,无论是人们对于早餐的重视程度,还是胃的容量,都远远不及过去。
“杨胖子馓汤里的小笼包和蒸饺,云南北路马祥兴,鸡蛋黄烧卖、萝卜丝酥饼,一碗牛杂汤,能吃下好多”,陈一多几乎不带停顿地报出了食物的名称以及对应的地方,他的这份南京本地早餐菜谱完全就是《儒林外史》第二十九回里描绘的景象:猪油饺饵、鸭子肉包烧卖、鹅油酥、软香糕,每样一盘拿上来。
而当市井文化进入高级酒店,除了从蹲在马路牙子到登堂入室,食物本身也会适时进行调整。“现代人普遍肠胃油腻,所以对于传统食物都略做了改良,比如蒸饺、包子,都从纯肉馅改为了菜肉,馄饨馅也变成了猪肉鲜虾,毕竟一大早不能给胃增加太大负担。”做了几十年的菜,Jacky现在更加重视食物的“轻”。也因为公馆客人的相对特殊性—他们无不有一张挑剔的嘴,无论是对食物本身,还是食物背后的历史。因此,哪怕是最传统的早餐,都要精致,都要接地气。
既然住在了“民国”,陈一多提出了个建议,有条件的话,客人应该先在公馆客房的小书里先读读文字里的民国南京小吃,再到实地探访,仪式感十足。的确,稍微翻翻客房里摆放的书,就能发现其中提到的民国时期小吃,说南京早点店就有四绝:李荣兴的牛肉汤,清和园的干丝,包顺兴的小笼包饺,三泉楼的烧饼。还有刘长兴面馆的面条,经煮不烂,耐嚼有劲。那时候的人一定不会去想一个多世纪后,在氤氲了民国史的颐和公馆,这些食物还在被议论。这里的旧房子修葺一新,但据说这些产权人的后辈们从台湾回来,踏入这里依旧能认出房子原来的样子。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因为吃出小时候早餐的味道而泪流满面。无论如何,我和美食家、大厨,在半部民国史的土地上,以一顿笃悠悠的南京当地早餐开启一天。
江苏路口子上的公交车已经发站,来公馆区散步早锻炼的居民多了起来,他们也许在几条路之外的小巷子里刚刚喝完一碗豆腐脑,塞进一只油端子,不知道有没有排队。我把蒸饺蘸了蘸醋,喝完最后一口鸭血粉丝汤,用雪白的餐布抹了抹嘴,和秋天的太阳一起开始新的一天。
Tips
周边玩乐精选
颐和路公馆区
一条颐和路,半部民国史。南京颐和路公馆区是始建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民国“首都计划”,作为民国的高档住宅区,国民党的高官名流宅邸,世界各国的公使馆,云集于此。
地址:南京市鼓楼区内
Le Siècle西餐厅
米其林二星厨师团队打造的法餐厅,主厨Daniel会运用当地最新鲜的食材制定应季菜单,同时推荐主厨灵感“空白菜单”。
地址:鼓楼区江苏路29号
艺风堂
红砖房艺风堂向公众开放,展出的部分大多是民国时期的历史书籍、教育课本等,二楼江南厅有纪录片观影室,滚动播放蒋宋两家的趣闻轶事。
地址:鼓楼区江苏路3号
推荐人
陈一多,南京电视台标点美食出镜记者,著名吃货召集人,《面条地图》《陌生人》作者。阅读者,谦和的死胖子。
南京早点私家推荐
李记清真馆
最出名的是现做的锅贴,皮脆馅鲜甜并带有汤汁,牛肉鲜香。
杨胖子啥汤
啥汤是北方小吃,鲜辣,尤适合天冷吃。
芳婆糕团点
地道的南京特色早点小铺,在南京当地人气相当的旺。
杨家馄饨
南京人喝了21年的馄饨老店,至今人气不减。
via Fotom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