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本刊编辑部 执行/林亚楠 李一毛 丁艳萍 梁土土 纪小楠 视觉统筹/周楠 题图摄影/一万兄 头像插画/周菁
[alert type=white ] 感受过南京的人,会了解到这座城市的忧伤,漫天的梧桐和常常阴雨的天气造成的阴郁氛围是直接的感官。帝王之士钟爱这里,“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都” 是优秀诠释。文人墨客迷恋于此,在秦淮河畔留下首首诗篇。动荡的岁月里,它又承受着不可承受的生命之重。这种来自骨子里的忧伤正是段段历史更替给这座城市增添的记忆留下的沉淀。时至今日,它的面貌变得有些模糊,六朝、旧都、民国都不能够成为它的标签,它变成了我们日复一日所要过的日子,平淡无奇,却是过往千千万万个日子积累才得到的模样。我们挑出这样一个日子,用12个时辰和12个地点,让12位这里的人带你去感受这座记忆之城留下的时间印刻。 [/alert]
南京一座城
第一次来到南京城,是在30年前。长途汽车颠簸着顺南京长江大桥一路驶下,两边江水浩淼,空气中带着水汽,一团团的绿树扑上车窗,一座城市瞬间舒展开来,车上的小青年满心欢喜。
南京被一条长江分成南北,主城位于江南,除了长江,秦淮河绕城而过,玄武湖水域宽广,充裕的水汽使得南京气候湿润,四季分明,于是南方人和北方人在这里都会感觉很舒适。南京话很好懂,这也使得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很放松。一碗馄饨摆上桌,一句“阿要辣油啊”,不仅体贴,更加亲切,立刻让人身心愉悦起来。至于我,最喜欢的一句南京话是“多大事啊”,这四个字,实在有魄力,无论多么恼火,这四字一出口,郁闷之气瞬间烟消云散。南京好吃的也多,甜的,糕团点心,继承的是江南地道的精湛手艺;咸的,盐水鸭,南京人做好一只好吃的鸭子的秘诀都在一缸老卤水里。填饱了胃,好像就不再那么想家。
在外地人眼中,南京似乎总是带着一种悲情。这很自然,六朝古都,十朝都会,历史久了,发生的事情多了,欢天喜地的大场面似乎寥寥可数,令人感伤心痛的人和事却处处皆有。走在南京街头,如果带了这样感伤的情怀,那是很有收获的,不管是仰头细窥梧桐树间落下的细碎光影,还是在蒙蒙细雨中漫无目的地游走,文艺老中青们都可以找到自己中意的景致,抚案拍栏,徒生感慨。
可是南京人自己似乎总是淡然,他们每日生活,穿街过巷,关心的是晚上下班后到哪里斩上半只烤鸭,顺路到菜市场称一把鸡毛菜、二两锅贴,再到超市里买听金陵干啤,回到家便是一顿好晚餐。有人说南京人懒散、不思进取,我说不妨换个角度想一想,这是不是可以叫做见过世面?
所谓历经沧桑,反归平淡。或许,正是这样的沧桑使得南京城深沉宁静,也正是这样的沧桑使得南京人温柔敦厚。
记得那年,北方奋斗不果,失意而归,朋友带我到新街口管家桥一家新开火锅排档吃饭。饭堂简陋,老板娘热情招呼。吃罢火锅,面红耳热,站在灯火阑珊街头,想想渺茫前程,心中愈加烦闷。朋友站立身旁,忽然手指天空说,南京真好,你回来了也很好。我抬头看,高楼缝隙中,是一道紫色晚霞。
久居南京,换过若干住处,从月租几十块的简易民居,到月供几千块的高档社区;从城南嘈杂的市井喧嚣地,到城东人烟稀少的风景如画处,我的生活在变,这个城市的模样也马不停蹄地在变。或者说,是这座城市带着我在变。
当年那个坐着长途汽车,穿过长江大桥,满心欢喜的小青年,眼目中满是对这座城的好奇,穿过街走过巷,开怀畅过饮,也在繁华夜色里失过意,离开它,又再回来。在那些如梭的日子里,一些住过的老房子消失了,一些后来长出来的楼长得更高了,一些压过的小马路变得更宽了,我不再是小青年,它也不再是老南京,它不老,好像反而往更年轻里去活。有人说,这样的南京他们不认识了,它和北方的南方的那些城长得越来越像了,我也睁大眼,想要好好看一看这座城。梧桐绿了黄了又落了,雨密密地下着下着好像不会停,活在这座城里的千千万万南京人,来来往往穿梭着奔忙,这样一个一个日子过去,仍旧下班后半只烤鸭、二两锅贴、一瓶干啤,又是一桌好晚餐。日子过去了,也就是这样过去了。留下的,走了的,没变的,变了的,似乎都只是时间。
多年以后,画了一部电影,电影里的那些个人,就生活在南京。小张和大洪,这两个外地打工仔,行走在夫子庙、中山门、鸡鸣寺、新街口、玄武湖……他们吃面条,打电话,算计别人,被别人算计……这样的两个人,大街上随处可见,只不过,生活在南京这座城的他们,是不是也都有各自精彩的故事?
作家
刘健,1969年生于江苏,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中国画专业。以南京为背景制作的长篇动画电影《刺痛我》被誉为中国“第一部黑色动画长片”,并荣获多项国内外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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