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鸟”
天堂飞鸟——肖全眼中的三毛
文/杜曦云
作为影响力遍及华语世界的写作者,三毛的名字和作品至今仍然不衰。三毛的写作生涯,从青春时代开启后不曾中断,但让她风靡华语世界的,主要是1970、80年代的作品。这些以西属撒哈拉沙漠的生活及见闻为背景的散文,文笔幽默流畅,字里行间流露出乐观开朗的人生态度,叙事又妙趣横生,引领读者们进入文字所编织的一个个快乐世界中。白先勇这样评价她:“三毛创造了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瑰丽的浪漫世界;里面有大起大落生死相许的爱情故事,引人入胜不可思议的异国情调,非洲沙漠的驰骋,拉丁美洲原始森林的探幽——这些常人所不能及的人生经验三毛是写给年轻人看的,难怪三毛变成了海峡两岸的青春偶像。”
三毛在这些作品中使用第一人称,让人如同阅读她自己的真实故事,但文字本来就是可以虚构的。杨照如此分析:“三毛写的撒哈拉和加纳利群岛,是不折不扣的传奇故事……三毛替读者打造了一种“真实的梦幻幸福”……三毛成了台湾幸福想像的象征。 三毛的存在不只克服了陈平的痛苦悲郁, 甚至进而克服了整个台湾的痛苦压抑。……文章里那个乐观、勇敢、机智、好客、多情的三毛。”
在这些文字之中和文字之外,真实的三毛应该是个复杂的多面体,正如我们每个人。而且三毛一生的经历又比普通人要跌宕起伏不少。通过看三毛的文字,可以发觉她是一个成功描绘快乐的人。但她的其它方面,除了与她长期相处或深入交流的人,其他人是难以了解的。比如,胡品清对早期三毛的印象是:一个令人费解的、拔俗的、谈吐超现实的、奇怪的女孩,像一个谜。
在肖全的摄影中,三毛从文字的描述中走出,来到了摄影所显现的更加直观的可视世界中。但摄影也不是绝对客观的。纯然自在的客观真实,对处于“此时此地”的个人而言,充满未知。同时,也是无法用任何一种媒介来完全记录、再现的。而且,光学镜头下的物像,与视网膜注视下的物像是不同的。纯然透明之镜下所摄之物等同于事物本身,这只是一种天真的幻想,因为摄影的选择对象、角度和定格等,都取决于拍摄者的观念。所以,貌似客观的摄影也具有明显的主观因素。对此,肖全如此表达:“心打开了,才能看得到”、“好的照片,取决于天意”。
所以,肖全拍摄的三毛,是三毛完整的生命过程中被肖全用镜头捕捉到的一些瞬间,是他眼中看到的三毛。当他从中选择了一部分,并和其它照片(如云朵和大地)按一定次序组合到一起时,呈现给观者的是肖全自己所理解的三毛。
三毛在1990年从西藏到成都逗留了几天, 当时31岁的肖全用三天时间集中拍摄了这位他仰慕已久的传奇女子,三个月后,三毛在台北离世。在当时的肖全眼里,三毛是一个平静、乐观、豁达、洒脱的奇女子。她热爱生活,对世界充满好奇心和冒险的勇气,用自己的脚步去亲自丈量这个星球的土地,在丰富的游历过程中获得常人难以想象的奇妙体验。肖全向往这样的生活,并为三毛举手投足中流露出的生动气韵所感动。他所拍摄的三毛,既有与孩童游戏时的率性天真,也有独自前行时历览沧桑的内敛自足;既有享受异地风情时的自在逍遥,也有独自孑立时的落寞低沉……一方面,他拍摄出了一个洒脱不羁的女子的复杂;另一方面,也拍摄出了这个文学女性的强大和智慧。
肖全相信冥冥之中的神秘联系,他认为生命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奇妙,并很乐于从中感受到快乐和超越。他的眼中,三毛是非常乐观、自在、睿智的精灵般女子,深深触动了他的内心,甚至影响了他对女性的判断。三毛的离世,对他而言是飞入天堂继续逍遥。而他,则在拍摄了三毛后的一年,也出乎意料地开始了独自一人满世界的漂泊,一直至今。在亲身感受世界之大、品类之盛的过程中,一点点地让自己的心灵更加丰满充实、喜乐自足。他以对人的敏锐感受和准确捕捉知名,但在近年,他的镜头由人物转向了大地、天空、海河、山川、动植物等,在镜头的延展中,他对世界的体悟以及心灵的变迁也通过视觉婉转地流露出来。对肖全的这些体悟,在生活经历、文化结构不同的观者眼中,自会有不同的感受和评价,但它们作为具有相对客观性的视觉图像,明显地印证着肖全对摄影的认识——心打开了,才能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