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我走近,却怎么也看不清她已经沧桑了的面容。黛色的基调中,我努力寻找,希望悠长的老街能把我带回到魂牵梦绕的过去,结果,我眼前始终跳动着那一抹鲜红……

我等在这里,却没有等来撑着油纸伞的丁香般的结着愁怨的姑娘。一个身着旧色的中年人缓缓拾阶而上,那是旧时光渐渐远去的背影。

冬季的湘西,雨是主旋律。站在雨中的街口,出神地听着雨滴打在老墙上发出微弱的劈啪声,恍然宛如隔世。阶梯上的湿亮在暗光下似乎更强化了哀怨的气氛,长街斑驳的旧墙也仿佛低吟着千年古镇的忧伤。在哈苏取景器的增亮屏上,用小光 圈把场景调整到前后最大的清晰状态,然后,我等在这里,却没有等来撑着油纸伞的丁香般的结着愁怨的姑娘。一个身着旧色的中年人缓缓拾阶而上,那是旧时光渐渐远去的背影;另一个扎着头花,穿着红格大衣的小姑娘欢快地迎面跳下,这是新
时代愈近愈强的活泼的音符。采用较为慢速的快门,把逝去的虚化,把走近的点燃,于是,历史与未来在这条老街上相遇, 擦肩而过,分道扬镳,并最终被矛盾而统一地定格在胶片中。

镜子中的历史往往比历史的镜子更具有视觉的和精神的冲击力。在昏暗的老屋里,唯有这一面陈年老镜片反射出外面的光亮,而透视出来的,依旧是古老的街道和灰暗的老墙。镜子是历史的,承传了不知几代人;镜子中的景色是历史的,承载 了不知几代人。主人每天站都会在这历史的镜子面前,反看着镜子中的历史,用现代的梳子梳理自己的大脑,他(她)能想到 什么?我当然也不知道。然而,今天当我站在这里的时候,我却看见了那跳动着的一抹鲜红。我想,那应该是一种生命力的跳动,历史正是在这样鲜亮的跳动中执着地前行。用大光圈将镜子中的历史虚化,形而下的工具清晰地展现在我的面前,形而上的精神世界就这样模糊不清地含混着,弥漫着,升华着……

墙角这六只带着红商标的青花瓷酒瓶,引起我无限的遐想。对着次亮处测光,将明暗细节都表现出来,目的是为了清晰地再现那种细致入微的生活感受。构图在这里具有强烈的隐喻:古色的木墙衬托出浅色的青花,被生活熏黑了的萝卜干和那红彤彤的商标,似乎讲述着主人曾经的饮酒情怀。真正的饮者是不讲究菜肴的,一段故事,一曲轻吟,一本老书,一缕感 伤……古今多少事,都在酒中被融化,都在饮后被忘怀,都在心头被燃烧,都在梦里再回来。

生命的鲜红在这里被调进了烟熏火燎的色彩,于是变得更加深沉和殷实。洪江的腊味很诱人,走进古城,如果到处都弥漫着熏腊肉的气息,那么这就是告诉你,要过年了。

老窨(yin)子屋是洪江古商城的典型民居。一律的深宅大院,一律的桐油木墙,一律的幽静含蓄,一律的历史悠长。曾记得陆游有“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的诗句,似乎可以为这种特色化的建筑结构佐证。然而,在一片喧闹过后的 沉寂中,我眼前几乎都会跳动着那一抹鲜红,也许是过去繁华
的遗物,亦或是未来希冀的灯火。“福”并不是快乐,而是一种机缘。快乐是短暂的,而“福”却是一种幸运的过程,是一个永久的企盼。在洪江,在千年的繁华落幕之后,热闹不复,“福”却在被印在了墙上,被印在了门上,被印在了人们的心中,久久挥之不去。于是,我们便有了新的希望。

我用类似于静物画般的感觉表现这些曾经用过的,或仍旧用着的炊具,色彩几近单一。生活本应是丰富多彩的,料理我们生活的工具却是这样的简单。瓦罐上弧状的轮廓线,还有案板上刀痕的质感,都在简单的背后,讲述着复杂的人文状态。 画面中略微加入一点暗红色点缀,说明在我的感受中,往昔的生活还没有结束,还保持着她的温度。

生命的鲜红在这里被调进了烟熏火燎的色彩,于是变的更加深沉和殷实。洪江的腊味很诱人,走进古城,如果到处都弥漫 着熏腊肉的气息,那么这就是告诉你,要过年了。不管历史是怎样的周而复始,不管人情世故是怎样的反复无常,对于务实的人们来说,过日子就是硬道理。当日常生活的琐碎捅破一个又一个理想的美梦后,虚荣和浮燥便逐渐进入了永久性的坟墓,留在精神世界里的,只有那个既渺小又崇高的信念:活着。